(刘家云)时令一进入腊月,人们就开始紧张而有序地忙活着“腊事”。并以过年的方式,为即将过去的一年作注脚,为新的一年的到来精心筹划着。
儿时的农村,物资匮乏,一般的农家普遍较穷。但“穷人有穷人的过法,富人有富人的过法”,即便是叫花子也都有年。每家每户一样的要忙于“腊事”,且一样的要忙得热热闹闹。
“腊事”始于腊八日。腊八日得喝腊八粥,这习俗延续了千百年,有说是为了纪念岳飞,有说是为了纪念朱元璋,亦有说与佛陀成佛相关。众说纷纭,莫衷一是。我这里要说的不是其悠久的历史、深厚的文化底蕴,而是腊八粥食材多(含糯米、小米、芝麻、苡仁、桂圆、红枣、香菇、莲子和红豆、绿豆、黄豆、黑豆、芸豆等)、熬制时间长。家中有的、平时舍不得吃的,这时都得拿出来;没有的,得到超市去买,要全部备齐,得颇费一番周折。但考虑到腊八粥香甜可口,营养丰富,且带着美好的祝愿,每家每户还是不厌其烦,辛苦并快乐着。
为每个家庭成员特别是小孩缝制一、两件新衣,预示着一年更比一年好,也是必不可少的“腊事”之一。在家乡鄂东南,有这样一句顺口溜:“大人盼种田,细伢盼过年。”大人之所以盼种田,是因为田种下去了,就种下了希望,就不会饿肚子;细伢之所以盼过年,则是因为过年有新衣服穿,有好吃的,还可得到现在看来不值一提的压岁钱。每到年关,即便是再穷的家庭,也要翻出箱子底中平时家庭成员做生满月时从亲戚家收的几段布,或到供销社去扯点,让每个家庭成员以“一身新”去迎接新春佳节。每当这时,乡下裁缝最忙,他(她)们被请到每家每户,专心在主家缝制衣服,在主家吃,还可得到微薄的工钱;主家实在拿不出工钱的,就让生产队记工员拨一个劳动日的10个工分给裁缝,以折抵之。记得有一年,父亲让村中一位老裁缝,为我和弟弟一人缝制了一件棉袄,让我们高兴了好几天。这两件棉袄我们各穿了好几年,直到随着身体的快速成长,实在穿不下了才不得不丢弃。
腌制腊鱼腊肉是腊月最重要的“腊事”。现在物资丰富了,不仅要腌制腊鱼腊肉,还要腌制腊香肠、腊猪腿猪首、腊排骨、腊鸡腊鸭。似乎腊味是过年的象征,年货中若少了腊味似乎就不像过年了。也难怪,腊肉炒菜薹、腊肉炒蒜苗、腊肉煮豆折、腊鱼块蒸豆豉、腊排骨或腊鸡腊鸭炖汤,无论哪一道菜,都别有一番风味,让人味蕾大增。这也是腊制品多少年来占据城乡腊月一道道独特风景的原因之所在。儿时家穷,不可能像现在这样,整边猪腿往家提,一次购几十斤甚至上百斤年鱼连眼都不眨一下。那时腌制的,多为年前收的“礼吊子”和生产队起塘鱼时分给每家每户的年鱼。当时,笑人家女儿多,常说到时候收的“礼吊子”吃不赢,说的就是这意思。
“腊事”最集中的时间段,当在腊月廿三小年之后至三十日这一周左右的时间。当时,亦有这样的顺口溜:“二十三,打土尘;二十四,送灶神;二十五,打豆腐;二十六,办鱼肉;二十七,洗金漆(洗澡);二十八,刜鸡鸭;二十九,家家有;三十夜(方言读yā),鐤罐咵。”从腊月廿三到年三十,每天都有事,而且多少年来其日程以忙年歌、顺口溜方式,约定俗成。这里的“打土尘”是指每家每户要在这一天给家里里里外外来一次大扫除,让家更整洁,也让不久要来拜年的客人看得更舒服、顺眼。“送灶神”不仅是对“灶神”的一种尊重,寄托着一种辟邪除灾、迎祥纳福的美好愿望,亦是为了防火烛,为了消防安全。“打豆腐”“办鱼肉”“刜鸡鸭”是为了置办年货;“洗金漆”是为了净身,“家家有”“鐤罐咵”则是一种自豪和满足,一种无尽的喜悦和享受。
于我而言,还有一宗“腊事”是写春联、送春联。虽说每到年关,能从邮局、银行收到一些印刷体的春联,但我总觉得这样的春联千人一面,没特色,几十年来我习惯自己原创、自己写,也给同事、亲友送一些。这样的春联更有特色,也更接地气,更喜庆。
这么多“腊事”,说到底,还是为了过一个干净、卫生、安全、丰盛、祥和的新春佳节。